立春了，李氏的病情越發重了，整個人也是昏昏沈沈的，昏迷的時間居多。蘇彤越發抽不開身了，對此，蘇沫也沒有什麽怨言。

這幾日，將軍府的氣氛明顯比前幾日沈悶了許多。蘇沫敏銳的從這其中感受到了一絲不對勁來。姐姐的情緒一日比一日沈悶，蘇沫很是擔憂，卻也不敢去打擾姐姐。

李氏的病情已經到了藥石無靈的地步了，蘇黎也不再叫禦醫天天往將軍府跑了。明眼人都知道，蘇將軍的正室很快就要去了。

劉氏心中暗爽，她覺得，自己的日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得意過。女兒嫁得如意郎君，眼中釘李氏也快去了。府邸裏的下人看她的眼神也漸漸不同了，比以前更加恭敬了。蘇將軍的三房夫人，兩房病逝，現在就剩下她這一房側室。正室過世，側室扶正，是很常有的事情。劉氏攏了攏自己略微淩亂的發髻，往臉上撲了點粉，讓自己看起來顯得憔悴些。不管心裏怎麽高興，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全的。

換上一副哀傷的神情，劉氏站在李氏的房門口。李氏病重忌諱，除了蘇彤和蘇黎，其他一幹人等，來了只能站在門口候著。

“彤兒，你是姐姐唯一的女兒了，姨娘知道你傷心，但是也不要傷了身子才好。”劉氏拍了拍蘇彤的手，面上一副關懷的樣子。

蘇彤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，朝劉氏點點頭，推開一點房門，走了進去。

劉氏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，覺得表面功夫已經做足了，就回到了自己的院落。將軍府的夫人，可以說，只剩下她一人，將軍幾乎每晚都來，讓她很是得意。

虛與委蛇的日子又過去了幾日，李氏的大限也終於到了。她最後撫摸了一下唯一的愛女的臉頰，帶著無盡的憐愛，像是要記清楚女兒的樣子一般，之後，便永遠閉上了眼睛。

“娘親！”蘇彤緊緊抓著李氏的手，貼在自己臉上，可是不管她怎麽努力，李氏的手也沒有再恢覆力氣。她知道，娘親，是真的去了。這個會關心自己冷暖，愛著自己的人，永遠的離開了。一時之間，蘇彤泣不成聲。

她以為憑借自己的涵養，能夠抑制淚水，能夠處變不驚，但是她錯了。在感情面前，這一切都會決堤。她再也無法維持往日的端莊，揪著娘親的衣角，淚水決堤而下。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，久到，她擡起頭的時候，天色已經灰暗了下來。娘親的身體已經完全冰冷了。

蘇彤擦幹眼淚，替娘親蓋上棉被，輕手輕腳走出了房門，一如往昔。和門口的丫鬟打了一聲招呼，蘇彤緩步去了蘇黎那裏。

將李氏過世的消息告訴了蘇黎，蘇黎嘆息了一聲，便讓蘇彤下去了。

看著爹爹闔上的房門，蘇彤覺得，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想要見到小沫，想見這個世上另一個會給予自己溫暖的人。

天色已經完全灰暗了下來，甚至可以依稀看見幾顆星星。

蘇沫看著擺滿了桌子的晚餐，嘆了傍晚開始的第不知道多少口氣。和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呢，姐姐，你為什麽，還不來？

桌上的飯菜已經讓人熱了好幾遍了，每次下人將飯菜端過來的時候，她都忍不住站在門口看著，是不是姐姐來了。她覺得，自己就像是一塊望夫石，不斷期盼著姐姐的降臨。

姐姐是很守信用的人，既然說了會每天晚上都來陪伴自己，就一定會來。今天，究竟是怎麽了？這麽晚了，姐姐還沒來，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嗎？這樣想著，蘇沫不禁擔憂起來。在自己的房間裏面也坐不住了，蘇沫倏地站起身來，走出房間，就要走出自己的院落。

迎面撞上一個人。

蘇沫定睛一看，不正是姐姐嗎？

“姐姐，你可算是來了。”蘇沫面露喜色，“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情，都想要來找你了呢。”

看著妹妹眼中和往常一樣的依賴以及細微的擔憂，蘇彤那冰冷的心也微微暖了一點。

“小沫……我，沒事……”開口，才發現，自己的嗓子，竟然嘶啞至此。

“姐姐，你……”觸碰到姐姐的身體，才感覺到，姐姐的身體冷的可怕。正想開口好好數落一下姐姐，這麽冷的天，怎麽可以穿的這麽少在外面晃悠。可是蘇彤的聲音，成功轉移了蘇沫的註意力。蘇沫自己打量了一下姐姐，才發現，姐姐的美眸通紅不已，面容也是格外的憔悴。她雖然是笑著的，但是蘇沫卻能感受到那種隱藏在笑容中的深切悲傷。

“發生了什麽事了嗎，姐姐？”會讓姐姐露出這種情緒的事情，蘇沫心中隱隱有了猜測。

蘇彤沒有說話，拉過面前的蘇沫，將人緊緊擁進懷中。力道之大，蘇沫覺得，身體裏面的骨頭都要被擠壓的變形了。可是，她並沒有掙紮，靜靜的仍由姐姐擁抱著。她知道，現在的姐姐，就需要一個這樣的懷抱，一份安定。

“讓我，抱一會兒吧。”壓抑的聲音，聽得讓人跟著一起難受。

蘇沫擡起手臂，盡自己最大的力道，擁抱住了姐姐。

“姐姐，沒事的，一切都會過去的。我會永遠陪著你，直到天荒地老。”這句誓言，在她重生見到姐姐的那一剎那，就已經在心中定下了。

“小沫……”姐姐的擁抱更加緊了，細微的顫抖，暴露了她此刻的不安和悲傷。

“我在，姐姐，我在。”她只能一遍遍重覆著這句話，告訴這個此刻十分脆弱的人，她的存在。

“姐姐，不要哭，你哭了，小沫也會傷心的。”看不到姐姐的臉，但是心中卻有一種感覺告訴她，姐姐在哭。這個一直帶給她微笑，睿智堅強的姐姐，此刻擁著她，默默流淚。她什麽都做不了，也無法代替姐姐承受這份痛苦。她能做的，只有不斷安慰姐姐，陪伴姐姐，僅此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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